宏观视角下：被忽视的手机产业链
屈庆 | 2019年8月9日 17:06
手机通信行业是经济体系中的重要行业之一，从行业影响力系数来看，手机行业所属的通信行业在53个行业中排名第1。从其关联行业来看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对上下游产业链有着一定的拉动作用。
即便如此，手机产业链相对于汽车和房地产产业链与宏观经济的共振作用较弱，原因在于，其一，手机行业经过多年的发展，已经逐渐成为相对比较纯粹的消费品，行业本身对应的下游需求中，投资关联性较低，单位商品价格相对汽车和房地产而言较低。其二，虽然高端手机仍然有一定的奢侈品属性，但总的来说，手机日益成为人们的刚性需求，手机消费的收入弹性呈现下降趋势，对经济变量的反应也就缺乏敏感性。
手机产业链对经济贡献度不高，那么为什么还要关注手机？第一，手机的产业关联强度依然是相对比较广泛的，上游的原材料和相关部件的制造业，下游的流量运营、软件开发等等，能够对产业上下游带来重要的拉动作用。第二，手机行业在我国外贸结构中承担重要的角色，尤其在当前国内外贸易紧张关系下，我们应更加关注手机产业链贸易。第三，虽然手机本身的投资属性较低，但手机作为5G终端的代表其内涵也会大大丰富，其他附属的5G终端也会产生。随着未来5G时代的到来，手机产业链对宏观经济的影响愈发明显。因此，本报告作为透过中观看宏观系列专题的第二篇报告，具体分析手机产业链框架及其对宏观经济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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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机产业链简述
首先简单了解下手机制造的产业链流程。手机的主要零部件包括芯片、显示屏、电池、摄像头、PCB（印制电路板）以及外壳（结构件）。每个零部件需要不同的模组、传感器或者芯片加工完成，其中最核心的部分是芯片，生产商将基带、射频、处理器、无线通信芯片及其他附属元器件焊接在同一个PCB空板上就形成了主板，其中基带芯片与网络一对一匹配，意味着4G网络通过4G基带芯片访问，而5G网络则需要通过5G基带芯片才能够顺利访问。单个零部件加工完成后，紧接着生厂商将主板与显示器、电池、摄像头、结构件进行组装则形成整机。
在这个过程中，由于制作工艺复杂，且芯片、显示屏以及摄像头三类零部件成本很高，所以一般情况下各个零部件的加工生产并非同一厂商完成。相对于整机组装市场，我国在产业链上游领域的优势明显不如美日韩。根据因此很多零部件依赖进口，而整机则多用于出口。芯片、光学镜头、显示面板等部分主要来自美国和韩国，尤其是芯片板块，据Strategy Analytics统计，应用处理器和基带处理器都是高度垄断市场，这两种处理器的全球市场份额中45%以上来自美国高通，华为海思市占率仅为9%左右，而且海思芯片只配套华为品牌，意味着国内绝大多数整机厂商都不具备研发制造能力。存储芯片大多来自韩国三星。此外，国内使用的显示屏生产商主要是韩国三星以及国内京东方，图像传感器主要来自索尼。
基于此，我们可以得到以下几个结论：
第一，我国手机厂商在全球手机产业链中处于中下游，下游议价能力远不及上游研发领域，因此对工业生产的影响相对有限。手机产业链上游为芯片、处理器等核心零部件，零部件的上游材料涉及到化工、金属材料等行业，虽然手机产业关联度较高，但智能手机对于上下游行业生产的影响，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其对外依存度。在当前多数关键零部件（集成电路等）依赖于进口的情况下，国内厂商在手机产业链的话语权主要在最后一环“整机组装”上，因此手机生产对国内的工业生产并不能带来重要的影响。工业增加值细项中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是反映移动通信设备工业生产状况的一个指标。从历史数据上看，自2012年以来，计算机、通信及电子设备行业工业增加值与全行业工业增加值增速的关联度在减弱，该行业工业增速提升并不能带动全行业增速的上升，其中原因一方面在于，统计过程中行业权重在整个工业生产的比重不高，另一方面说明行业的贡献率在下滑。但不管何种解释，两者均说明手机产业链对工业的影响相对有限。
第二，作为目前全球最大的手机出口国，手机产业链对于外贸的影响很大。正如前所述，手机产业链中零部件大多依赖进口，而国内厂商在整机组装环节承担重要的角色，加工完成的整机贴上品牌标签后将从国内出口至全球（尤其是欧美），因此智能手机对上下游产业链的影响体现在进出口数据上。2018年美国制裁中兴事件中，美国政府曾要求在未来7年内禁止中兴通讯向美国企业购买移动通讯元器件和软件，以及后来发生的华为事件，都从侧面反映了我国外贸结构中手机及零部件的比重很大，限制手机零部件（特别是芯片）的进口将对国内经济造成重要的影响。
第三，4G更新换代至5G，5G手机置换需求将拉动社零增长。通信制式从4G更新至5G，对于手机的要求在于适配的基带芯片和射频芯片，5G手机需要5G基带芯片和在Sub 6G频段及毫米波频段的射频芯片，这是4G手机无法满足的配置。因此随着5G手机量产、5G基站以及商用服务全覆盖，未来将会出现一批大规模换机潮，手机销售将成为社零增长的重要推动力。
二、5G手机对消费的影响有多大？
手机产业链的下游消费分为两类，一类是实物消费，包括智能手机、蓝牙耳机（耳机）、音响、移动电源（无线充电设备）、手机壳等外部配件；另一类是虚拟消费，包括付费手机软件等消费场景。由于后者难以量化，因此我们此处仅考虑手机及其配件的实物消费。历史数据表明，通讯器材类零售额增速的波动相对较大，几乎看不到趋势性上行或下行的长期阶段，叠加手机更新换代的周期短，导致手机消费不存在很明显的季节性规律，而是与其自身迭代周期相关，因此在宏观分析中我们通常难以提前捕捉其走势。以下我们总结了手机产业链与消费的关系特征：
第一，手机及其配件消费在限额以上商品零售额中占比6%左右。我们统计了2018年各行业限额以上商品零售额，其中2018年通讯器材类零售额总量为4371亿元，占限额以上商品零售总额的3.2%左右。根据2018年度消费报告数据，2018年手机配件行业总销售额为3000亿，将两者相加，则大致得到手机及其配件零售额在限额以上商品零售额中的比重为6%左右。若剔除生活必需品消费（包括食品饮料、纺织服装两类），与其他三类排名靠前的高端消费品相比较，手机产业链消费在商品零售额中的比重不高，主要原因在于手机产业链上的单品价格较低，平均价格在2000-3000左右，配件价格更低，因此即便手机及配件销量双高，在总金额上依然不占优势。
第二，手机对社零的拉动率稳中有升，在高端消费品种中相对较高。由于月度的手机配件数据缺失，我们通过通讯器材类零售额这一分项代表手机消费，结果见图表6。针对全行业而言，汽车消费增长对社零的拉动率无疑是最大的，同理，汽车消费下滑对社零的拖累也是最大的，这也是4月社零数据大幅下滑的原因。除此之外，与化妆品、珠宝等高端消费品相比较，手机消费对社零的拉动率相对较高，且今年以来手机消费拉动率逐渐提升，2019年6月当月的拉动率为0.35%。
那么当前手机销售如何？未来5G手机的新增需求能对社零带来多大的影响？
不同通信标准的迭代更替形成了移动手机市场的消费周期。一般而言，新的通信标准概念引入期，就是上一代手机消费的退潮期，手机出货量呈现阶梯式下滑；当新一代手机实现量产上市、通信制式实现商用之后，新一代手机换机需求即将出现，通常从新的通信商用部署到手机上市需要1年左右时间；随后进入新一代手机换机潮，手机出货量出现持续的正增长；经过长期发展，当代移动通信制式进入成熟期，手机出货量进入新一轮负增长，此时以旧换新的存量消费是主力，当存量出清，当代通信手机便开始逐渐退出市场。
从4G手机历史表现来看，2014年国内三家移动通信运营商陆续实现4G商用，同年4G手机量产上市，国内换机潮集中在2015-2016年，两年时间内手机出货量增速持续超过10%。而后2017年初，4G手机终端市场逐渐成熟，手机消费出现下滑趋势。进入2019年，上半年国内4G手机出货量1.78亿部，同比下降4.2%。
随着5G商用牌照的发放，国内5G手机陆续投产，带动今年上半年手机产量同比降幅收窄，国内手机厂商量产的5G手机预计将在9月密集上市。根据国家信息中心预测，由于5G量产初期厂商投入成本较高，5G手机平均售价在5000元左右，将会对市场销售形成制约，随着供应链产能提升，2020年下半年5G手机价格可能降至2500元左右，国内将迎来5G手机换机潮。
5G手机置换需求将对社零产生多大的影响？根据国家信息中心数据，2018年，中国移动、中国联通、中国电信营业收入合计达到13776亿元；4G客户总数高达11.7亿户，占全球4G用户数的29.3%，位居全球第一。假设国内80%的4G用户选择更换5G手机，那么置换需求将产生9.4亿部5G手机消费，按照20%用户提前置换（平均售价5000元）以及80%用户延后置换（平均售价2500元）的进度计算，全国用户每人置换1部手机的销售额在2.8万亿左右。而根据中国信通院预计，2020至2025年五年间5G商用将直接带动信息消费8.2万亿元。从今年四季度情况来看，假设四季度4G用户的置换率仅5%，那么9月份5G手机集中上市可能对四季度手机消费带来2925亿的增长，预计四季度新增手机消费将拉动社零提升0.5-1个百分点。
三、手机产业链如何影响进出口？
手机产业链对外贸的影响巨大，在我国的外贸结构中，排名首位的出口与进口商品均涉及到手机产业链。从进口来看，我国进口商品以机电产品零部件（如集成电路）、大宗商品（原油、铁矿、天然气等）及农产品（大豆等）为主，其中集成电路排在首位，是计算机、通信及电子设备制造业的主要原材料，侧面反映了计算机、移动通信的需求情况。从出口情况看，从出口来看，我国出口商品主要为机电产品（手机、电脑、集成电路、显示器等），其中手持无线电话及其零件在出口总额中占比达到7%以上。整体来看，机电产品既是最大的进口项，也是最大的出口项，印证了我国仍位于机电产品全球工业产业链的中下游，依靠进口关键零配件加工组装后出口整机的行业格局。
进口方面，2014年-2018年主要进口商品中的集成电路贸易逆差不断扩大，其进口数量和国内智能手机出货量呈现出一致走势。今年上半年集成电路的进口数量呈现跌幅收窄的走势，主要由于中美贸易摩擦反复不断的影响，集成电路进口增速整体保持在低位，但始终高于其自身出口增速。需求上看，我国承担着全球83%的整机生产角色，代加工的整机厂商对集成电路的进口依赖度加大；同时近两年国产手机崛起，国产手机对于机电产品的需求也在提升，从而促进贸易逆差扩大。再看今年四季度，5G手机集中上市，5G手机出货量上升必然会导致集成电路进口需求的进一步提高。
出口方面，2018年手机及零部件合计出口1756亿美元，占全年出口总额的7.06%。根据中国国际贸易中心数据，中国生产的手机共出口至150多个国家和地区，其中香港、美国、欧盟及韩国是我国手机出口的主要市场。我国是美国的主要贸易逆差国，美国有将近47%的货物来自中国，其中最主要的货物就是机电产品，包括手机、音像设备及其零部件等。站在我国的角度，机电产品在我国对美出口中的比重达到46%，自2018年开始，美国四轮加征关税清单中有两轮的限制货物均涉及到机电产品，因此进入2019年，手机及零部件的出口表现乏力，在跌宕起伏的贸易摩擦中，手机出口增速降幅已有所收窄。
未来外需疲软及中美贸易摩擦将是手机出口的两大阻力。首先，以美欧韩为代表的海外需求存在一定的下行压力。美国方面，减税政策效果减弱，企业投资信心下降，企业利润同比回落，叠加劳动者工资增长放缓，去年以来消费和投资已出现减弱迹象。欧元区方面，英国脱欧不确定性仍在，投资信心指数不断下滑，美国将在8月举行对欧加征关税补充清单的听证会，叠加中国需求不佳，欧元区未来的出口也面临一定风险。其次，现阶段中美贸易谈判未见积极进展。2019年8月1日，特朗普称将从9月1日起对中国3000亿美元输美商品加征10%关税，随后中国宣布暂停对美国农产品进口，而这3000亿清单中就包括手机、耳机和音像设备等配件。贸易摩擦是外贸最大的不确定性因素，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也将成为手机出口的最大阻力。手机出口增速或许依然不会像预期的那么好。
那么手机生产对出口的拉动有多大？为剔除春节对数据的扰动，我们直接采用2月累计同比数据来衡量1-2月的出口表现，结果见图表14。2016年至今，手机及其零部件对出口增长的拉动率波动较大，18年以前拉动率整体趋势向上，18年以后手机拉动率表现为趋势向下且逐渐平缓的态势。由于手机出口在总出口中的占比变动不大，基本维持在7%的水平，因此拉动率波动直接反映了整体出口的波动情况，2019年7月，手机及其零配件对出口的拉动率在0.16%的水平。就近期趋势来看，受到主要贸易国家经济下行及国际贸易关系紧张格局的影响，我们认为今年年内手机及零部件对出口的拉动相对有限。
四、未来手机产业链展望
以上是站在当前时点来分析手机制造产业链，但如果追踪一下手机产业链的动态发展，产业格局会更加复杂。伴随着产业转型升级的国家政策和“中国制造2025”的稳步推进，手机产业链的转型升级是不可避免的。一方面，由于中国用工成本的上升和贸易战关税因素的催化，低端的组装和代工产业可能面临转移和外迁；另一方面，芯片、高端元器件等高端制造业有望取得突破，代表企业包括华为海思、京东方等。
整体而言，手机产业链的动态发展与国际迁移对国内的手机行业发展有着重大的影响。从产业链角度看，5G时代我国手机整机组装与代工行业生产会因为产业链迁出而呈现衰减的趋势，但是其上游的相关高端精密零部件生产、与下游手机软件的研发会有很大的进步与发展，部分高成本的产业链未来会逐渐被“国产零部件出口+国外零部件购买——国外代工组装——国内与国外消费”的产业链链条替代。从外贸格局上看，未来产业格局发生巨大变化后，中国与美欧韩之间的进出口角色，可能会转移至其他新兴国家与中国之间的关系，那么中国对东盟等生产成本较低的国家和地区的进口和出口金额将会提升，同时我国与美国等终端消费国家的手机行业相关进出口金额会有所下滑。从终端消费上看，5G时代的到来将促成新的大规模换机需求与消费，在未来2-3年内，5G手机及其附属品都将成为国内乃至全球消费新的增长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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